十年来，欧洲出版发生了哪些改变？

 

　　然而，由于不同市场之间存在统计和研究的方法论差异，因此跨国市场对比分析就成为了一个十分艰难的研究项目。尽管如此，由27个国家的出版商协会组成的欧洲出版商联盟还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总结并梳理了2007年至2016年十年间欧洲出版业的数据和情况。

 

　　图书出版是欧洲最大的文化产业，而欧洲出版业又是全球文化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欧盟以及欧洲经济区市场每年都会创造约220亿欧元（约人民币1659.37亿元）的经济价值，且全球几家最大的出版商总部均设在欧洲；全球三个重要的书展也在欧洲举办：法兰克福书展、伦敦书展和博洛尼亚童书展；此外，巴黎、莱比锡、莫斯科、布达佩斯、华沙等欧盟国家首都城市的重要出版业会展也每年定期在欧洲举行。

 

　　在欧洲，出版企业雇员人数约有15万。而在整个出版产业链条上，包括作者、出版商、印刷商和图书销售商在内的从业人员约70万。通过他们的努力，欧洲每年大约有24种官方语言和57.5万种其他语种的新书出版发行，为欧洲及全球的文化多样性做出了巨大贡献，特别是对欧洲各国之间的文学翻译和版权贸易事业，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十年间的重要趋势和走向

 

　　过去十年里，有两件事情对欧洲甚至对全球出版业发展都产生了深远影响：一是2008年的经济危机；二是数字出版，尤其是电子书的出现和兴起。

 

　　经济危机显然是当时欧洲出版业（包括欧盟和欧洲经济区）销售收入下降最主要的原因。2008年欧洲出版业的销售规模为245亿欧元（约人民币1842.18亿元），到2014年下降至220亿欧元。2014年之后，整个欧洲出版的情况与全球其他经济体的发展走向基本一致——开始逐渐回升，2016年欧洲出版销售规模增长至225亿欧元（约人民币1691.7975元），预计2017年还将继续攀升。其中，增长最为显著的当属英国，2015-2016年英国出版销售收入增长了7%左右。

 

　　过去这段时间里，欧洲出版业的年度新书品种从2007年的47.5万种，不间断地增长至2015年的57.5万种，至今仍保持增长态势。目前，整个欧洲出版商大约有2200万种在架销售图书，其中，约有400万种是以电子书形式呈现。近几年里，数字出版和电子书的出现，一方面在某种程度上加速了欧洲纸质出版物销售收入的下降（因为当时的电子书通常比纸质书便宜许多），另一方面也为新书品种数的增加做出了重要贡献。

 

　　此外，数字出版的出现还直接促成了另外两个重要趋势的形成：第一，欧洲出版企业雇员人数从17万人下降到15万人，虽然这是出版企业在经济艰难时期削减成本的结果，但新技术的出现无疑也简化了许多传统出版环节，导致企业不再需要那么多人力资源的投入；第二，欧洲出版企业的数量也从2.58万增长至2.91万，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新技术降低了出版行业技术和资金准入门槛，让稀有语种的图书出版也变得相对容易起来（数据并未将自出版考虑在内，以一般意义上的数字出版为主）。

 

　　欧洲各国出版市场的规模变化情况差异较大。产生这种差异主要有四个主要因素：该国人口数量、经济增长情况、官方语言的国际普及程度和文化产业数字化程度。按照这四个标准来衡量，站在第一梯队的是德国、英国、法国、西班牙和意大利等国家，他们在这四个方面都有较强的优势；站在第二梯队的是斯堪的纳维亚、比利时、荷兰、卢森堡等国家，他们在经济发展和数字化水平方面占有优势；第三梯队的是东欧的一些国家，只在某一项中占一定优势，如波兰和罗马尼亚的人口数量、捷克的新技术水平、葡萄牙的官方语言国际普及率等；最后的第四梯队则是一些市场的非常小的国家，如波罗的海诸国、冰岛、马耳他和塞浦路斯等，出版实力相对较弱。

 

　　直到两年前，欧洲市场纸质书销售收入还一直在下滑，而数字出版的增长却几乎完全抵消掉了这一点。2011年，欧洲市场上电子书市场份额仅有1%，到了2015年底-2016年初期间，欧洲电子书市场份额约占7%。就近两年的情况来看，在这样的此消彼长中，每个阶段的变化都比专家们的预言要缓慢许多，传统出版和数字出版仍保持着较稳定的平衡性。正如文学巨匠马克·吐温曾写道的，“他的‘死亡’被夸大了”。而在过去十年里，纸质图书正在经历这样一次被夸大了的“死亡”过程。在经济困难和技术变化的背景下，整个欧洲的纸质书市场显现出了令人惊叹的活力。

 

　　欧洲出版的创造性与多样性

 

　　在新书出版方面，英国是迄今为止最具生产力的国家之一，2016年英国新书品种数约20万种。同时，英国还拥有全世界最高的人均新书阅读量。此外，诸如德国、意大利等国内市场较大的国家，以及西班牙和法国等官方语言国际普及率较高的国家，在新书品种书方面也具有一定的天然优势。

 

　　然而，欧洲整体图书市场新书品种数量的增长与纸质书新书品种数的下降同时显现。在法国，2010年纸质书新书品种数大约为8000种，2015年下降至5000种左右；而在西班牙，同一时间段新书品种数从3800种下降到2800种。当然，这种小量下滑的背后是电子书新书品种数的大幅增长以及按需印刷业务的兴起造成的。

 

　　再来看欧洲各细分类别图书的市场。十年来，各细分市场的情况基本保持稳定，但彼此之间也存在差异。目前，大众图书的市场份额大约占60%左右，教育出版和学术出版市场则不足40%。但在一些出版规模较小的国家，教育出版几乎可以占到三分之二的市场份额，其中一些特殊类别的图书和专业学术著作则主要通过英语出版。

 

　　在整个欧洲，成人大众类图书大约占整体市场的48%；童书则在这十年里显示出了超强的成长性，所占市场份额从15%增长到了20%；教育类图书市场约占12%，学术类图书市场约占20%，教育和学术类图书在大量向数字出版领域转化。

 

　　十年前，欧盟各成员国出版物在各自本土的销售额几乎占整个欧洲图书市场的80%左右，但现在情况大有改变。如2016年，英国出版商通过图书出口和版权输出等创造的销售收入达到了英国出版业整体营收的一半，出口图书中约有35%进入欧洲其他国家；同时，英国图书在亚洲也有强劲的表现。另外，德国的图书出口业务也保持着良好的状态，但主要输出国则是以德语为主要语言的邻国。而法国、西班牙和葡萄牙等国家则主要将图书输往非欧盟市场。

 

　　在版权销售方面，英国拥有极强的天然优势，而十年间的发展过程中，欧盟其他国家在这一方面也有了长足且稳定的进展。法国版权输出品种从当初的9748种增长到了12225种，意大利版权输出品种则从4271种增长到了5941种。

 

　　相比之下，中国每年都有8000种左右的版权输出成绩，目前，德国已经和中国就版权引进与输出建立了稳固的双边关系。

 

　　渠道变革与阅读倾向

 

　　在渠道方面，欧盟各个国家也存在较大的差异。整体来看，欧盟各国网络零售渠道普遍增长较快，传统书店或多或少都面临着销售危机。具体来看，德国在实体书店方面具有较为成熟的渠道网络和结构，法国、西班牙和意大利同样有着较好的实体书店网络与结构，而挪威和瑞典这样市场较小的国家渠道较为单一，而诸如英国等市场较大的国家，电商几乎重塑了传统图书发行渠道，书店和商超等均受到了较大影响。过去两年，英国书店试图通过一系列“特殊又专业”的服务方式重回读者视野。

 

　　由于货币和定价政策的变化，我们对读者的消费能力很难进行分析判断。但根据“购买力平价理论”，我们仍然能够发现，荷兰、比利时、西班牙、德国和法国等国的图书阅读类家庭支出普遍高于欧盟平均水平，英国和其他东欧国家则较低。过去20年里，欧洲图书价格增长了约40%左右，尽管欧洲人普遍认为图书很贵，但这一价格增幅却大大低于欧洲整体通货膨胀率，消费者对图书这一商品的满意程度也大大高于其他商品。

 

　　在阅读方面，有许多国家，如巴尔干和地中海地区，成年人中仅有不到半数人读书；而在北欧，特别是斯堪的纳维亚等地，阅读已经是十分普及和流行的事情。阅读水平一定程度上和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经济繁荣程度有关，但在我看来，或许需要一个漫长的冬天才能让大家进入温暖环境里专心于阅读。

 

　　十年前，恐怕任何一位预言家都不会想到，欧洲出版业会发展成今天的光景——离“死亡”越来越远的纸质书，正以十分健康的状态强势发展；阅读仍然是高价值的休闲活动；少儿和青少年出版强势突围，持续增长。当然，关于最后一点，除了因为这两个年龄段的读者与新媒体有着天然的联系外，还因为他们是欧洲主要的阅读人群，这一点与其他国家和地区较为不同。

 

　　纸质书的良好发展态势并不能否认数字出版的价值和意义，如在学术出版和教育出版等板块，数字出版已经成为具有压倒性优势的主要出版形式。但在大众图书方面，特别是畅销虚构类图书以及少儿图书板块，数字出版目前入侵程度尚浅。

 

　　另外，在欧洲，电子阅读器，如Kindle的销量正在持续下降，同中国读者热爱用手机等移动设备进行阅读不同，欧洲人则更加看重纸质书带来的感知效果，他们尤其对那些能为成年人和儿童产生较高价值的图书感兴趣。

 

　　综上可见，在这漫长的十年里，欧洲图书出版商在面对金融危机和技术变革时，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非凡的创造性和应变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