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上海世纪出版集团、安徽出版集团、辽宁出版集团等纷纷开展改革再造,将会出现哪些变化,是业界关心的热点。而作为写作者,我更关心的是改革中出现的新变化以及新机遇。
在我看来,良性的机制,优秀的编辑,以及先进的观念,这些看似寻常的基本条件,却也非一日之功。写作十余年,在作品出版过程中所遇到的种种不快,早已令人对一些老牌国营社失去了信心——习以为常的惯性和体制思维,在外人看来极为荒谬的存在。相形之下,一些优质的民营出版机构走在了前面,灵活的机制,做书的能力,开阔的视野,每每令人眼前一亮。
良性的机制,在出版中扮演重要角色。在繁冗低效且又惯性惊人的机制下,出版环节中有了垮塌之处,则有“多米诺骨牌效应”,形成连续垮塌。
以我的藏书为例,我曾经在写作之余大量收集了近年来的一些错版书,作为观察出版的一个特殊的窗口,比如徐志摩的诗集《志摩的诗》封面照片错印成了胡适,《周作人人生笔记》的封面照片印成了朱自清,《庄子笺记》的封面是孔子画像,这样的错误接二连三出现,当然是编辑的问题,尤其是年轻一代的编辑,应试能力远大于常识储备,现行的教育不培养通才,编辑自身亦无成为通才的兴趣,更多的是为了谋个职业,既无热爱,亦无责任心,应付了事。
一线编辑尚且如此,负责把关的领导更是志不在此,在整个出版流程中,如此明显的错误居然无人发现。重大差错的出现,足以使出版社信誉扫地,而这些书多数仍在市场流通。虽然这只是些极端的例子,但背后隐藏的机制设定的危机惹人深思,改革的难度自不待言。
优秀的编辑也是可遇不可求。不单对作者而言是这样,对出版机构来说也是如此。编辑在选择作者,当然,作者也在考量编辑,理念相近,才有愉快合作的可能。编辑是一种综合素质,这样的人才不是越来越多,而是越来越少。
许多编辑只知类型,不知文本,只知程序,不知规律,这似乎只能称之为从业者,而不能称之为编辑。业务单位当以不学无术为耻,而现实往往背道而驰。如何通过健康的机制留住人才,使真正的内行尽其才,告别“瞎指挥”带来的损耗,并给予实际的劳动回报,是改革中需要着重考虑的。不过,这几乎是难以实现的目标。
同样,出版的观念也亟待刷新。比如拙作《海怪简史》在出版时曾辗转近三十家出版社,某出版社的领导就将此书定性为“宣扬封建迷信”,已通过的选题因此立刻叫停,观念之落后,令人触目惊心。
出版业中起决定作用的领导层,观念的更新往往最难实现,与实际业务的关系也最为隔膜,这部分人的处境在当下显得尴尬。
体现在装帧设计环节的问题更是显而易见,许多出版社的设计风格还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格,字体及构图不符合艺术规律,为了节省成本,更用劣质的纸张充数,配套的印厂是长期锁定的,难以更换,社内美编眼界狭窄,也缺少竞争,与外界的交流微乎其微,观念十几年不变,知识更新无从谈起。这样产出的出版物,是陈旧观念下的产物,毫无竞争力。只有细节精致,质量考究的出版,才有可能把读者从新媒体上吸引过来。
如果出版业的改革好大喜功,满足于集团化运营的外在形式,或者只从人事变动及部门名称上做文章,既想要效益,又讳疾忌医,不愿断尾求生,这便违背了出版改革的初衷。那么,这些出版改革能否治标亦治本,且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