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判断一个行业或其中运行的企业有没有前途,说来复杂,其实也简单得很:一是看能否吸引有才华的年轻人(主要是三十岁以下)持续加盟,二是看从业者是否抱怨环境。如果说前者的本质是优秀人才的积累,是想法和创意,后者则是判断赢利模式是否领先的风向标。因此,书业,或者说,传统图书出版业……
严肃了点?那么,我还是开始讲故事。一家顶级出版公司最近又走了一位年轻人,是主任级别的。当别人转述这个消息时,我一点也不惊讶。圈子很小,没有什么真正新鲜的事情。两年前,我和这位极富才华的后生聊天时,他就表示:想走。我问,你家公司已经几乎是国内最好的了,还能去哪儿?没想到,他平静地说——转行。原来,他当时正在看讲手机业如何如何好的书,感觉纸媒体没什么希望。我记得我劝过他。但是,两年之后的今天,他果然走了,去了一家带有互联网基因的公司。听说,他的志向最终还是手机业。
这位年轻人的职业故事,让我——比如,真想像素敬的鲁迅先生那样,在深夜走向窗前,一下子拉开窗帘,眺望楼下灯火中的车水马龙——沉默良久。我想,我今年才42岁,但是,真的老了。
再说一遍, 我不认为那种号称纸书在当今世界几近完成使命、将被越来越迅猛的数字化浪潮淘汰的论调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其中的合理化成分足以让我正视一个正在实现的大趋势,我斗胆将其命为“新知识时代”的来临。我大概在一年多前形成了以下的见识:以上世纪最后5至10年间互联网从军用和科研走向民用为分水岭,人类的知识生产和传播产生了根本性的代际转换,此前,是“旧知识时代”;此后,是“新知识时代”。它们是如此不同,“通约”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是,面临的困境是:旧房改造的费用至少不比建一座新房低。
其根本原因在于,新旧两种思维方法、模式和操盘相异。在知识和文明不同于兽类的人类历史上,这是一次巨大的变化。简单说,在新知识时代,再也不是同权威和专家说了算,知识生成于使用知识的共同体中,传播也变得非矢量化,而成为多向的互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主要是由于互联网技术。我上世纪90年代末期刚做书业记者时,赶上一个手抄稿的末车,整理一个小时录音动不动就十几页纸(手都废了),累得半死。2001年,农民翻身买了第一台电脑上了网后,感觉一下成了主人,好像世界都在自己的掌握中。现在看来,主人的感觉是对的,因为,人只有成为知识的主人才会产生真正的快感(现在是模仿马克思)。
因此,当听闻有论者公开吐槽现在的环境如何不利于传统纸书出版时,我就想说以下的话:首先,盗版,你可以告,成本高,你可以反映,直到解决。其次,为什么在同样的环境下,都是做知识生意,人家就能用你的产品引流量而你就不能?道理很简单,人家在制高点上。
衡量标准就是:你无论怎么做,都有利于人家。比如,实体书店,越是把环境弄得跟家一样,读者就越是选完书然后用手机在网络书店下单。一种赢利模式领先的秘密在于,完成同一功用的成本更低,而目前稳定的定价体系又是基于高成本构成而建立起来的。
非但定价体系,法律体系也如此。但是,早晚会变。当著作权合同的主权标的变成电子书,而纸书沦为辅权标的时候,一个时代才算真正完成转换。因此,我可以说完开始没说完的那句话:书业,或者说,传统图书出版业,将面临巨大的挑战,祝它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