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钧德：界龙不惑

　　如果说前30年，界龙书写的是一部草根企业稳扎稳打、自立自强的创业史，那么步入而立后的十年，行驶在发展快轨上的界龙则呈上了一部充满速度与激情的拓业史。

　　在平均寿命仅有11年、20年以上企业不足一成的中国制造业界，以印刷供应商身份起家并扬名的界龙称得上个中翘楚。中国农村第一股，上海工业销售500强，国际性印制大奖舞台常客，2010年上海世博会特许产品生产商，肯德基、德国博朗、立邦涂料等一众国际品牌常年合作伙伴……加诸于界龙身上的多个标签见证了这个生长在上海川沙乡间的草根企业不平凡的成长道路。从1000元启动资金、装配两台老式圆盘印刷机的小作坊到坐拥50亿资产、涉猎印刷包装、房地产、食品饮料等领域的现代化企业集团，界龙以完美蜕变为献礼，昂首跨入不惑之年。2013年10月25日，界龙于落成未久、位于浦东杨高中路的总部园召开盛大生日庆典，以开放、向上的身姿，与新朋老友一同欢度其四十岁生日。

　　常言道，四十不惑。四十岁的人生意味着历经岁月沉淀的成熟与阅历，于四十岁的界龙而言，这份成熟与阅历则来自市场的检验。如果说前30年，界龙书写的是一部草根企业稳扎稳打、自立自强的创业史，那么步入而立后的十年，行驶在发展快轨上的界龙则呈上了一部充满速度与激情的拓业史，这一阶段的界龙，不仅展现出年产值增长从“千万级”迈向“亿元级”加速前进的实力与底气，更有着历经市场重重洗礼处变不惊的从容与淡定。我们的故事便从这里开始。

　　这十年 与市场同进退

　　费钧德，上海界龙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创始人。在他看来，界龙所经历的从而立到不惑的这十年，既是经济环境风云变幻、印刷市场遭遇剧变、各种挑战不期而至的“最坏时代”，亦是界龙因“市”而动、乘势腾飞的“最好时代”。

上海界龙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费钧德

　　坚守 · 整合

　　“从2003年开始，我察觉到国内图书市场正在陷入困境，尤其普通图书销量很难进一步增长。”费钧德回忆道。他的推断基于以下几点分析：第一发行渠道，无论国有梯队还是民营梯队，几乎没有一家赚钱，更多的是在苦苦支撑。第二印刷工价，被出版社压得很低，且同业竞争激烈，大打价格战。而即使图书价格本身，也相距国外甚远。第三则是国内图书出版的特殊政策环境。在费钧德的主导下，界龙对现有印刷业务做起了减法：逐步削减书刊印刷业务。据介绍，集团下属10家印刷企业中，目前仅有北京外文印务公司、艺术印刷公司专司书刊印刷，费钧德称之为“一个半工厂”（艺术印刷公司还承担纸袋印制业务）。“相较峰值期的数亿元产值，书刊印刷业务版块产值缩减幅度很大，现仅有5000万元。”而由此腾挪出的资源，则集中应用于包装印刷及高端彩色书刊、样本画册等业务领域。

　　虽然看衰普通图书市场发展前景，费钧德对面向普通商品的包装市场却颇为看重。“这个市场很平稳，与老百姓的生活密切相关。尽管也存在过度包装的不利影响，但总体来看，普通商品的包装需求是增长的。举一个简单的例子‘饼干包装’，一两块饼干就需要一层包装，商家和消费者均有这方面（包装）的需求。一来可以控制质量，二来便于销售。这自然就带动了包装需求的增长。”2010年初，界龙组建御天包装印务分公司，将集团旗下原有的食品、药品等包装印刷业务收归其中。从“各自为政”到“专业化发展”，藉由包装印刷业务领域的深耕细作，御天包装实现了两位数的高速增长，产值增幅连续两年达50%。而未来，界龙还将把包装印刷的战线铺得更长、更远。据费钧德透露，界龙现已着手调整北京外文印务公司的业务结构，以为拓展北方食品包装市场做准备。

　　包装市场之外，界龙亦在文化产品这一新兴领域展开尝试。被用作“叩门砖”的即是于2010年组建、主攻纸制游戏产品的界龙捷达文化用品分公司。用费钧德的话来说，“公司目前规模不大，仅有数千万产值，但依托于游戏产品这一极具潜力的市场，发展空间不言而喻”。2011年，界龙捷达正式签约迪士尼，界龙与迪士尼的实质性合作就此拉开帷幕。因产品“自产自销”，作为产业链下游的集团印刷包装板块业务亦由此获得了开辟新盈利点、进军新兴市场的机会。

　　在费钧德看来，坚守印刷包装主业，整合是一大关键词。“可以说，这十年来，我们的一项重要工作便是按照专业化发展的思路，整合集团印刷包装板块企业，据此配置技术设备，调整产品结构，使企业各有侧重、定向发展。”整合之后的印刷包装板块共有10家企业，涉及各类包装印刷、书刊、报纸、商业票据等产品加工，形成了策划、设计、制版、印刷及印后加工、物流配送一体化服务的产业链。在费钧德的设想中，深挖潜能将成为下一项重要课题。“目前我们印刷包装板块的产值约15亿元，如果把现有厂房、设备利用充分的话，足可做到20个亿。”

　　拓展·多元

　　十年的纵横捭阖，早早举起多元化大旗的界龙已在房地产、食品饮料、附带产业（如文化创意、金属稀土等）多个领域有所建树。而介入上述产业的动因，费钧德打了一个生动的比喻，“像吃菜一样，要吃多种菜才能增加营养”。

　　面对眼花缭乱的多元化路径，费钧德目标明确，早有盘算。借势房地产行业近几年的高歌凯进，房地产板块已迅速成长为集团的第二大产业。加之迪士尼定址川沙，占据得天独厚条件的界龙，誓言抓住机会将房地产业务做大做强，“我们的计划是，十二五末房地产板块要做到25个亿”。食品行业，界龙进入较早，推出过糖果和果蔬产品，但由于多方面的原因，市场拓展并不成功，三年前界龙转向享“小产品大市场”之誉的饮料行业。不同于做印刷，企业无论规模大小都可以做，在饮料行业，做到100亿都不算大企业。“印刷是加工型行业、房地产则是销售型行业，在这两个领域界龙已经摸索出了一些经验，但在食品饮料行业，我们还要下大力气，慢慢探索、总结经验。”而在附带产业领域，界龙新近谋划介入的领域锁定于金融行业。“川沙新镇有35万人、几千家企业，它又临近自贸区和迪斯尼乐园，以后肯定还会快速发展，但目前还没有一家民营银行。”看到商机的界龙踌躇满志，意欲在这个全新的市场施展拳脚。据悉，执业牌照目前已在申请中。

　　“界龙的多元化原则有两点，一是在承受能力范围之内，二是能看到市场前景。”费钧德如是解释对于介入领域的考量。毋庸置疑，多元化的产业平台为界龙提供了一个更大、更绚丽的舞台，亦为这艘航母的扬帆远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反思·成长

　　机会意味着商机，亦预示着风险。费钧德并不讳言，在开拓市场的过程中，界龙曾付出学费。而所付学费的对象正是备受业界关注、一度引发热议的龙樱网和外文印务公司。

　　2005年12月28日，界龙开通龙樱印刷设计网站，全面进军个性化商务印刷市场。凭此试水之举，龙樱网被誉为内地网络数字印刷的开路先锋。它的出现不仅是界龙创新数字印刷商业模式的重要探索，而且寄予了业内人士对“鼠标+印厂”的网络数字印刷未来的期待。龙樱网的运营模式堪称完美，从在线设计软件、免费设计模板，到在线支付及物流配送系统，均有缜密的筹划和安排。然而，市场培育的艰难显然超乎了界龙事先的估计。“设计的方案并不适应市场，消费者还是喜欢跑到摄影机构，让它们直接去做。”界龙也曾推出补救措施，比如与摄影机构建立合作，但业务未见太多起色，拿到的订单量依然很少。持续的入不敷出迫使界龙最终做出了关闭龙樱网的决定，2011年4月，在一片叹息声中龙樱网发布了停运消息。忆及这段往事，尽管时隔3年，费钧德仍禁不住慨叹，“我们原来的想法太简单，没有考虑到国民的消费习惯和消费环境”。

　　如果说组建龙樱网是对全新商业模式发起的尝试，投资北京外文印务公司则是出于战略布局的考量。于期望在出版物印刷市场有更多作为的界龙而言，全国出版重地的北京是毫无疑问的“必争之地”，恰在此时，隶属于外文局的国图总公司递过了橄榄枝。2008年6月18日，上海界龙集团与国图总公司在中国外文局多功能厅举行签约仪式，宣布正式成立北京外文印务有限公司。依据约定，界龙占股51%。费钧德坦言，决定合资是因为看好外文局10多家出版社的出版资源和据说3个多亿的印刷业务量。“当时的想法是，我们有先进的技术和管理，他们有市场，‘双剑合璧’定能有很好的发展。”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进入这个传说资源丰富的市场后，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了界龙面前：十多家出版社90%的业务都外发印刷，仅有一两千万的订单交给原来的外文印刷厂。对于印刷单位的选择，这些出版社拥有高度的自主权，并非臆想中的会“照顾”系统内的企业，但我们也理解这是市场竞争的关系；当然也有客观原因，工厂在北京市区的经营成本较高，所以经过多方权衡、再三思索，界龙决意把工厂搬至北京郊区，并利用其擅长的包装技术，把北方包装市场的业务交由该厂生产。据悉，此项决议业已获得另一投资方国图总公司的同意。

　　成长路上没有鲜花，却充斥荆棘与坎坷。在费钧德看来，两次“折戟”，于界龙而言，是教训，更是宝贵的财富。鏖战商场，比拼的不仅仅是超前的眼界，还有灵活的战术、敢于取舍的勇气。

　　立潮头 创新主动力

　　近年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企业加入战局，包装市场的商战愈发激烈，生意也越发难做，浸润包装市场数十年的“老资历”界龙对此深有体会。“不少客户与印刷供应商间的关系并非如国外同行那般相互扶持，一两年更换一次供应商的现象很常见。就界龙而言，唯一一家几十年‘不离不弃’的合作伙伴就是最早给我们做手帕出口包装业务的企业。事实上，上游客户的日子如今也不好过，很多领域增长速度放缓，像手机、牛奶行业，变化很大、淘汰率很高。从整体来看，包装市场仍在增长，但已从高速降至中速，增幅从两位数的高位降到低位。”牵一发而动全身，当经营形势的变化传导至产业链下游，其引发的结果不难想象，一些撑不下去的小企业不得不关门或寻找它途。“理性地看，他们所腾退出的市场对大企业来说是一个机会。市场的正常发展并不需要这么多企业，像川沙地区，目前就有150家印刷厂。”密切关注包装市场动向的费钧德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产业环境的剧变，对企业来说更是一次关乎反应力、敏感度、抗压性的全方位大考。企业必须抢先一步，以变应变。而这个“变”在界龙看来，正是企业自身的创新。

　　2006年4月29日，在上海界龙实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界龙集团上市板块）总经理办公例会上，时任界龙实业董事长的费钧德在谈到对美国考察心得体会时提出了全新的经营理念：界龙要成为提供策划、设计、产品、服务多种选择的世界性供应商，最终让客户提高效益。实践这一理念的关键则在于，转变既有的经营和服务模式，“界龙提供给客户的不单单是产品，而是全套的解决方案；扮演的角色也不仅仅是印刷加工商，而是整合所有流程的服务供应商”。而如此宏愿的实现路径唯有创新。

　　服务创新。“界龙历来有从事一体化服务的传统。”据费钧德介绍，自1975年起，界龙便为外贸产品提供服务，涉及的产品为手帕包装和文具用品包装。“那时做包装的国有企业只负责印刷，做产品的工厂只加工产品，各管各，而界龙则将印刷加工、包装、物流结合起来，称得上当时的一个创举。”为此界龙还受到了外贸部《内部通讯》和《解放日报》的表扬。“我们现在所开展的就是将这种服务创新的传统继续发扬并深化，加深整合服务的意识”，费钧德解释。具体来讲，一是主动走到前端，为大大小小的产品公司提供策划。“这一点要学习利乐包装的思路，它能让客户感觉到他们的需要就在身边。只要赢得客户的认同，订单方面自然就能享有优先权。”但费钧德同时也强调，走到前端往往“说易行难”。比如设计方面，不同区域审美观差异很大，如果据此满足客户的个性化需求，尚需要企业做很多功课。二是扩大服务范围，如仓储、物流等，不局限于传统服务模式。“针对有需要的客户，我们会做一些库存。像百寿山等客户，常常第一天上午下订单，第二天上午8点就要求到货。”对于重点客户，界龙还会派专人驻厂，实时解决其遇到的问题。2006年界龙在纽约成立美国分公司，初衷便是为服务海外市场搭建平台。

　　技术创新。对于企业发展的第一生产力，界龙的投入可谓不遗余力。一是成立技术研发中心。中心“大本营”即龙樱制版公司厂房，在这里，界龙斥重金配备了各类先进检测设备，中心的“智脑”则由20位研发人员组成，集团总工程师出任中心主要负责人。2009年该中心被评为市级研发中心。对研发的高度重视令界龙成功树立了高科技企业的形象与口碑。据了解，界龙旗下企业总计获得16项软件著作权、100多项专利授权，其中多项为填补相关领域空白的国家级发明专利；集团4家企业被认定为上海市高新技术企业。在由中国企业报举办的“2012年度创新中国百佳示范企业”评选中，屡有创新佳绩的界龙更是从众多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赢得了社会更广泛层面的认可。二是推广应用先进技术。因为率先引入CTP数字化工作流程，界龙成为上海第一家数字化、网络化印刷的企业；展开一系列以绿色印刷为主题的技改行动，例如，成功研发具有低克重、高强度、绿色环保等特点的微型瓦楞产品，使材料成本节省30%以上。近年来，界龙还积极参与国家层面的绿色环保认证工作，下属主要印刷企业均通过绿色“国考”。

　　凭借对创新的执着与坚守，界龙收获了众多青睐，不仅知名品牌客户、大订单、多批量业务大幅度增长，客户结构和产品结构亦得到进一步优化。或许正因早做准备，在2013年因宏观政策及经营环境影响，同行企业普遍感觉经济吃紧、增长乏力的大势之下，界龙却逆势而上，依旧保持了“销售收入预计增长10%”的上升势头。

　　“国内很多经济学家都认为，2014、2015年经济情况不会太好，他们的分析应该给企业的行动敲响警钟。”费钧德提醒道，他据此给界龙开出了“锦囊”，“除折旧外，我们不会做大量投资，只要保证企业健康成长足矣”。“纸箱方面我们引进了一条自动生产线，增添了环保制袋设备，并对食品包装设备进行改造升级。”这一切是界龙为迎接更多可以预期的“腾退出来的”市场而做的准备，同时以备“市场转好的时候再发力”。

　　展未来 开启新征程

　　2009年，界龙迎来了一个历史性时刻。在5月18日召开的界龙实业第六届董事会上，费钧德正式将董事长一职“交棒”给了大儿子费屹立。自己仅保留界龙集团董事长的职位。选择这一时机交棒，费钧德显然经过深思熟虑。“一来，他（费屹立）在公司不同岗位历练多年，思维及行事已经成熟，我完全可以放手。二来，按照60岁退休的年龄，我那时已退休3年。”此后一年，留学归来的二儿子费屹豪加盟界龙。接力棒的顺利传递喻示着界龙“二代创业纪”大幕开启。

　　 “如果给他们这几年的表现打分，你会打几分？”“80分”，面对记者的提问，费钧德略加思索后答道，并含笑补充，“2015年产值翻一番，就可以打100分”。商海沉浮四十余载的费钧德这样告诫自己的接班人，“作为经营者，一定要坚持为公司的发展着想，不能随意改变既定的发展路径。这是基本原则”。“我总跟他们讲，我之所以能坚持到今天（与界龙同时期创办的集体企业，硕果仅存的唯有界龙），正是因为怀着对这份事业满腔的热忱和忠诚。要谅解那些说你不好、怀疑你的人，学会宽容、器量要大，只要自己坐得正立得稳。”说这番话时，费钧德眉眼中流露出了一种洞察世事的豁达与洒脱。

　　2013年5月15日，在北京召开的第四届中华印制大奖颁奖典礼现场，主办方中国印刷及设备器材工业协会揭晓了首届“行业杰出贡献企业家”评选结果，费钧德和界龙不负众望，载誉而归。此番得奖也为其辉煌的获奖记录再添一笔荣耀。当被问及获奖感言，一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费钧德一如既往谦虚道，“金杯银杯不如员工、村里人、行业的口碑”。

　　事实上，无论是在亲手建起一砖一瓦的界龙，还是在担任村支书近30年的界龙村，如果你有机会跟随费钧德左右，就能切身感受到来自员工和村里人的热情，他们会主动过来打招呼，道一声“费总”“费书记”——在他们眼中，费钧德是一位德高望重、深受爱戴又亲切可亲的长者。“跟我在一起的客户、朋友，常常很羡慕我（得到的待遇），我告诉他们，这就是我的财富。”

　　虽年近古稀，费钧德却并未如同龄人般过着含饴弄孙的生活，他调侃自己是“退而不休”。“我目前的精力主要放在监管上，协助经营层一起制定管理方面的政策。集团现在有36家公司，其中属于上市公司（界龙实业）的就有26家。如何让这个庞大的盘子高效地运转，是一项具有挑战性的课题。”

　　回顾四十年的创业生涯，费钧德感慨万千，“界龙出身草根，而我本人也比较保守，所以公司的发展总是每年一小步，2003年之后步子才大了一点。我既感惭愧又觉骄傲。因为保守，界龙从没有出现资金断裂的情况；因为保守，界龙从偏居一隅的村办工厂进入中国印刷百强企业前十行列，而这是我当初创业未曾想过的事情”。

　　费钧德说，自己心中有一个“界龙梦”：有朝一日，界龙能够以世界500强的身份，傲立于印刷之林。梦想的实现需要薪火传承。从现在开始，界龙要做的功课还有很多：如何依靠专业、标准的体系高效运转；如何立于潮头，主动拥抱前沿科技的浪潮；如何优化结构，在更广阔的领域和区域形成更富竞争张力的产业集群……这些都是界龙亟待解决的发展课题。作为立志百年的企业，40岁的界龙正值青春，新的征程刚刚开启。

　　（本文作者为《印刷工业》杂志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