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一下，未来十年，或者五年，每天在家、办公室里，或者地铁上，你是举着一份纸质报纸仔细读，还是拿着一台第N代的iPad浏览新闻？数字阅读的不可逆转，英美众多大报的纷纷“沦陷”，传说中的“报业大崩溃”是否也会在不久的未来席卷中国？因为，关乎每位习惯于从传统媒体上获取新闻的读者生活方式，报业的寒冬就不仅仅是报纸从业人员的事。
6月24日下午，著名报人范长江之子、汕头大学长江新闻与传播学院常务副院长范东升先生做客南方传媒大厦，并就他的新书《拯救报纸》作了一场主题为“中国报业未来十年的挑战”的演讲。次日，范东升又在他下榻的中大紫荆园接受了南方日报记者的专访，畅谈欧美报界在数字化生存与发展方面的得失及对中国报业的启示。他写这本书的目的不是告诉报业具体该怎么做，而是说要打破原来的思维和经营模式，要检讨一下以前的思路。
惨痛教训：
“用旧媒体的眼光看未来”
在美国，今天一个消费者可能愿意每月花费30美元上网，但却觉得每月花费1美元订阅某种报刊太贵，人们宁愿花几千美元买渠道，不花一分钱买内容，因为现在网上有几千种信息来源可供选择。
2008年对美国报业集团来说，是灾难性的一年。报业集团的股票像过山车般惨跌，其下跌幅度远远超过同受金融风暴打击的其他行业，美国报业龙头老大《纽约时报》的股票曾一度被标准普尔公司列为B级以下的垃圾股。进入2009年，美国报业更是哀鸿遍野。据统计，从2007年末到2010年3月份，美国共有200家报社关闭，其中13家停刊后，转为网站继续出版。历来为报界所称道的品牌特色、专业水平、历史权威、社会需求，都未能成为报纸的免死牌。
“美国报业落后于新媒体技术发展的原因，就是用旧媒体的眼光去看未来。”范东升说，金融危机的爆发只是美欧报业危机的触发点。然而报业对备受消费者青睐的新媒体的特性并不理解，更不能充分利用新媒体的这种特性，导致报业本身拥有的各种资源和优势不能发挥出来。至于草根媒体博客和社交网站Facebook等，许多报人往往是怀着困惑不安的心情看待他们，认为这些只不过是年轻人搞的一些比较新奇的东西。
报业在技术创新方面投入不足，即使是有一些改革的计划，实施过程也非常缓慢，把产业结构的调整和占领市场的时机都错过了。这一点特别值得中国报业去反思。有些中国报人认为，目前中国报业发展良好，报业危机也许是五年十年以后的事情，离我们还很遥远。但从美国报业惨败的教训来看，恰恰在他们报纸发展最好的时期是转型最佳时机。但是他们坐失良机，等有朝一日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法宝不灵了：
“注意力不经济”
世界上大多数报纸的内容在网站上都是免费的，企图以免费的内容吸引读者的注意力，提高网站的点击量，从而带动广告收入的增长。以前的传媒经济学把这种经营模式称之为“注意力经济”。但现在我们看到的情况恰恰相反，不是注意力经济，而是注意力不经济。
美国报业在互联网出现之后，虽然发行量下降了，读者群却比从前有明显增加。比如《纽约时报》，其发行量最多只有一百多万，但网站读者达三千多万。在美国报业总收入中，印刷媒体的收入占80%，网络媒体的收入只占20%，这种情况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多大改变。虽然获得更多的注意，但经济收益反而更少了。
在进入互联网时代以后，进入传媒市场的门槛成本大幅降低了，创办网站的相对经营成本远远低于经营传统媒体，同时互联网的用户群规模大大超过传统媒体。但是，由于信息的爆炸式增长，注意力稀缺的现象成为常态并日益加重，注意力在互联网时代成为一种总量有限的稀缺资源。在市场竞争中，传统媒体所需付出的成本越来越高。在没有清晰和可持续性的盈利模式的情况下，如果通过增加投入能够提高网站的访问量，同时不能相应提升经济效益甚至减少收益的话，从成本分析的角度看，这就是注意力不经济。
比如，《纽约时报》的网站浏览量居全美报纸之冠，博客网站《哈芬顿邮报》位居第二，并且超过所有其他报纸网站。但是《纽约时报》编辑部记者为350人，全职员工多达3222人，而后者只有全职人员89人，做原创作品的人员只是11人。因此从经济效益的角度来说，后者明显胜于前者。
要做增值服务：
联结等于价值
曾经的报纸都有他们重视的读者，报纸和用户是有很高的联结度。新媒体出现后，报纸和用户之间垄断性的联结关系被打破了，现在读者和报纸之间的关系远远比不上Facebook建立的用户之间联结关系。
在网络化的世界里，那些其主要价值基于联结能力的媒体将取胜。美国社交网站Facebook今年的广告收入预计将达到22亿美元，超过了门户网站雅虎。在这个新媒体生态系统中，报业的传统经营所依赖的两个因素，读者的规模和读者的消极沉默，已经发生根本的改变。报业需要重新思考建立新的经营模式。
Facebook不生产内容，但占美国广告市场的最大份额，Facebook 7亿用 户 之 间 的 联 结 胜 过 其 他 的 内 容 。Facebook的价值正是体现在他的联结能力上。这说明联结等于价值，有联结才有价值。
报业数字化转型的目标就是建立新的经营模式，关键是能不能在新媒体终端上与用户建立紧密的联结。传统的经营模式的核心概念是吸引注意力，新经营模式的核心概念是联结度。联结度就是用户和媒体之间建立的一种传播关系的方式和他的紧密程度。比较高的联结度可以转化为传播双方的一种交易行为。Facebook之所以有那么多的广告，还能开发其他的增值服务，就是建立在用户彼此之间的联系上面。如果没有联结或者联结度过低，就不能进行价值交换，实现产品的价值。要建立一个新的经营模式，必须着眼于加强和用户的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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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观点：
免费是对传统经营模式的伤害
南方日报：新媒体出现后，读者是不是对新闻的需求产生了变化？目前很多报纸应对新媒体的办法就是做深度调查，这是一般的新媒体提供不了的。这是不是可以视传统报业的一个核心竞争力？
范东升：深度报道这个方向应该是报业核心竞争力的一部分。在有了独特的、原创性的、有深度的内容之后，还必须有一个新的经营模式，不然的话这些内容还是白送给别人。因为生产出这些内容之后还是会把它放在网上，网上是免费的，你可能觉得把内容放在新浪上比放在自己网站上看的人还多，很多报社就是这个心理。因此，就算有很多优势、核心的内容，如果不建立新的经营模式，这条路子还是一条死路。
记者：手机报是不是传统媒体比较成功的一次转型？
范东升：对，比如说英国的卫报，他的纸质版销售一直不好，就推行数字化优先，其中就包括手机报，下载量比较大，收费情况是良好的。这说明一个新的媒体出现后，建立一个新的经营模式，就可以收费了，增加收入。
报业应避免用新技术制造旧产品
记者：新媒体的兴起跟传统媒体的没落，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新技术让草根阶层获得了更多的发言、与有关方面更好地对话、互动机会，这种深层次的社会变革影响到媒体布局的变化？
范东升：现在我们报业的所有基础从技术条件来讲，就是纸、印刷，但这两种技术的局限性是很明显的。不仅仅是互动，报纸也有互动。自互联网等新媒体出现后，他已经完全改变了一张纸和印出来这两种技术，新媒体的特性远远超过这两种技术，除了互动外，还有很多特性跟报纸不一样，比如说视频、动画设计、即时互动，报纸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报纸坚持说要做符合纸张、印刷的内容作为核心价值，或者简单地把内容放到互联网、ipad、手机上去，这就是典型的用旧媒体的眼光去看新的时代，是典型的用新的技术制造旧产品。
记者：如果传统媒体大批地死亡，媒体从业人员大量失业，新闻的文化社会功能就实现不了。所以，要拯救报纸。是这样的吗？
范东升：在美国很多人呼吁savenewspaper，翻译过来也就是拯救报纸，你刚才说的也是一个主要的理由，在美国社会里，报纸一直在传播信息、承担责任、监督政府、维护民主制度方面起到很大的作用，如果报纸全都倒闭了，谁还来做这些事情呢。就想在这个情况下，怎么拯救报纸，报纸怎么自救。
报业的存在在于读者的选择，更多的读者喜欢读你的报纸，报纸才能生存下去。把报纸有价值的传统保留下来，转移到数字化轨道上去，以新的方式发挥他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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