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白炽灯下,父亲左手把着一枚指甲盖大的四方石钉,右手五指紧握刻刀,专心致志在石钉的一面刻画。几个月后的一天,父亲将石钉在红色印泥上蹭了几下,在白纸上用力一摁,他看见了母亲的名字——精致的小篆。这是童年时,父亲留给张震坤最深的印象。如今,这位六盘水的“70后藏家”,很想建一座活字印刷展馆。
生于70年代
张震坤生于上个世纪70年代初期,1978年开始上学。当年放学途中,有手艺人在街边摆摊刻章,他总要驻足围观,看大人们如何把字雕进木头里。
那个年代,顾客们大都是刻小楷。刻章匠随手操刀,也不打底稿,半个多钟头就刻好了别人的名字。偶有需要隶、篆、行、草的顾客,刻章匠们便用小号毛笔,在白纸上用小号毛笔写下正文,再在选好的木章上写下形状相反的文字,笔锋刚劲,“刀刀见削”字体却毫发无伤。那是的他还不知道这叫“镜像原理”。刻字的工时比正楷字体的长得多,但每次完成时印下章文的那一幕总是令他激动不已。
80年代的考卷大都是刻在蜡纸上的,再经由蜡纸从油墨滚筒里一卷一拉,一张张印着习题的卷子便整整齐齐叠成一摞。同学们都以能帮老师印卷子为荣,张震坤却一直惦记父亲那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假如能将父亲的字体刻在蜡纸上,那样卷子做起来该是多么享受的事?
张震坤努力练习毛笔字,梦想着有一天能够不打底稿,也能像父亲那样亲自刻一枚章。
在中学的一堂历史课上,张震坤听到了“活字印刷术”。老师说:“活字印刷,就是把一个个雕刻好的汉字排版印刷,这也是我国古代的四大发明。”这句话激起了他心中无限的遐想。
缘起奥运开幕式
2008年8月8日,举世瞩目的北京奥运开幕式上,896位演员在鸟巢体育场中央,将高达6米的铝合金模块按照事先排练的阵容准确呈现,“活字印刷术”在长达3分50秒的舞台呈现中征服了世界观众,也点燃了张震坤心中的火种。
他打开储藏室,翻出在贵阳花鸟市场上淘来的两大把木刻字丁——这是用枣树雕刻的几十个繁体字字丁,是年初他去贵阳市场游玩时,看见它们被人随意地堆在一张塑料布上。张震坤翻开来看,这些字中间的凹面有刀刻的印迹,深浅不一,笔画较多文字中间,为了将原字笔画勾勒成型,刀尖的痕迹在字缝中间挖出深浅不一的线条——这就是他要寻找的那种童年的味道,如获释宝的他表示要把这把字丁都买下,店主点了点数,让他用一元钱一枚的价格就可以全部带走。
这些字丁都是用枣树制成的,字丁模型有小拇指一般粗细,不到2厘米长,字面表层因为印刷的缘故染上了漆黑的墨,由于年代久远已经浸入木头层。由于人工切割的缘故,字丁每一个的切面都不够平整,尾部也有虫眼侵蚀的岁月痕迹。
虽然价格便宜,但张震坤却如获释宝。再看了张艺谋创意导演的2008北京奥运开幕式,张震坤决心要把活字印刷术当成一份重要的事业来做。
耗尽积蓄收藏“活字”
法律专业的张震坤,毕业分配时被安排到工厂生产一线。国企不景气,几年后,他不得不自主创业养家糊口,工厂解散时,一些废旧的铅字字丁当作废品出售,他舍不得这些带有文化符号的东西就这样被廉价收进了废品站,便尽量将它们都收留了。“那么重,既不能吃又不能喝,你是疯了吗?”有人嘲笑他。他并没有过多解释,一句“喜欢”便全部带回了家。
2009年,网上有新闻在炒作,称韩国人正在搞“活字印刷术”申遗,这可急坏了张震坤。
史书上记载:活字印刷术是北宋人毕昇于1048年前后发明的,最早记录于沈括的《梦溪笔谈》卷十八“技艺”里,称之“克服了雕版印刷之弊,如刻板废料、保管存放不便、错误印刷难修改”等但始终未广泛应用,毕昇最早采用的是胶泥活字,但也未保存下来。
清代金简《钦定武英殿聚珍版程式》记载,活字印刷术的工序设计有:摆书、垫板、核对、印刷、归类、逐日轮转。由于工序繁琐且极易出错,未推广应用。
清雍正4年铜字版《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才是中国官刻首用活字印刷,但当时的政府并不关心活字版的使用,25万枚伙子最后因财政紧张被铸炼未铜钱。1839年,英国传教士理雅各将西式铅字印刷传入中国,中文铅字印刷一直垄断中国印刷业至上世纪80年代。
铅字固然规整美观,但在张震坤看来,它少了中国古时技艺传承里面的书法雕刻的匠人色彩。他跑遍中国,耗尽积蓄,只为将带有历史文化沉淀的木活字能够全部收录整齐。
心愿:一座“活字印刷展馆”
一旦听说哪里有珍藏版的活字印刷模板,张震坤便放下手中工作千里万里追寻。他先后到过深圳、浙江、山东、江苏,至今获得大、中、小、超小号4个版本的字丁近2万枚,铜模近3万个,铅字近7万。其中枣树手工字丁大都来源于民国时期,也有几盒晚清全套,每盒1500字,这还不包含他被骗的7盒——
一次在网上,有人自称藏有7盒民国字丁,张震坤连夜飞到广州,花费10500元全部购得,还觉得太划算了。为防止托运损坏,他把随身的衣物都托运回家,单单拖着几箱字丁返程,到家后把玩这些字丁,才发现7盒字丁每一个的切割工整大小均匀,每一个字的雕刻也都深浅一致毫无谬误,没几天他再翻出之前的藏品一对比,才发现这些字丁其实都是机器刻画人工做旧的。他把这些赝品堆放在另外一个库房里,算是对自己的警示。
由于对文化藏品的痴迷,张震坤曾经在明湖路装修了一个100多平米的展馆,投资近30万,他想借此搭建一个文玩爱好者交流的平台。但第二年再缴房租时,他财力不支,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展馆,重回原先的音响店楼上搭起二层阁楼,人们慕名而来,却始终因场地狭窄施展不开。
张震坤非常想建一个接近200平米的活字印刷展馆,“东西虽好,谈笑有鸿儒,但也需要适当的文化氛围盒场地来供大家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