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状告浙江饭店业协会

中国纸业老大要告浙江饭店业协会

　　“绿色采购”呼吁引来诉讼

　　绿色和平组织希望替人当被告

　　最近，一项“绿色采购”的呼吁在浙江引起广泛关注，并引发了一场名誉权诉讼，浙江饭店业协会被称作“中国纸业老大”的APP(金光集团)告上法庭。

　　这是国内第一起由行业协会公开采取的支持环保的抵制行为，它导致的诉讼引起法律界的争论。12月10日，北京的几位律师也为此发起了一次“法律研讨会”。在会上，间接导致此次诉讼的绿色和平组织称，他们希望代替浙江饭店业协会，成为金光集团的被告。

　　据了解，杭州市西湖区法院已经受理此案，开庭日期定在明年1月。

　　呼吁“绿色采购”，引来“名誉权”官司

　　11月16日，绿色和平组织向公众与媒体公开了《金光集团APP云南圈地毁林事件调查》报告，并向国家相关部门检举世界纸业巨头印尼金光集团APP在我国云南省圈地毁林的行为。

　　随后的几天中，多家媒体报道了此事。本报也于11月18日刊发了题为《是圈地造林还是圈地毁林》的报道。此后发生的事却大大超乎人们的意料。

浦志强律师

　　第一个“意料之外”出现在11月18日，浙江省饭店业协会起草了《关于抵制APP纸产品的通知》，提出：“鉴于APP公司严重的破坏生态、损害环境的行为，协会呼吁全省饭店立即行动起来，坚决抵制金光集团APP纸产品及其附属产品。我们要求全省会员饭店拒绝采购APP公司生产的所有产品，并以此作为创建和评定绿色饭店的一项要求。我们将把此项活动持续到APP中国公司对保护环境作出有效承诺。”这是国内第一起由行业协会公开采取的支持环保的抵制行为。

　　据浙江省饭店业协会工作人员说，他们是从网上看到绿色和平组织的调查报告的。《通知》还附有一份APP纸产品的目录，清风、唯洁雅、真真牌生活用纸以及旗舰、金旗舰等各种传真纸、复印纸、笔记本等均榜上有名。

　　第二天，浙江省30多家饭店致电浙江饭店业协会，支持协会的呼吁，不再采购金光集团APP纸产品。据《都市快报》报道，这30多家饭店，50%左右是杭州饭店，其余包括了宁波、嘉兴、湖州、金华、温州、绍兴等地的饭店。

　　11月24日下午，金光集团中国总部发布了《针对绿色和平组织指责APP毁林报告的回复》的声明，称绿色和平组织的指责是不符合事实和不负责任的。金光集团APP种植人工林的本意是通过人工林生产木材，避免砍伐天然林，其在云南开展的项目是经政府批准的，没有进行林木采购或采伐。

　　11月25日下午，金光集团派人赶到杭州与浙江省饭店业协会交涉。协会希望金光集团作出对保护环境的有效承诺，且此承诺须得到绿色和平组织认可。金光集团则表示，原来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乱砍伐树木和破坏环境的经营理念。经过多次沟通，双方未能达成一致的看法。

魏汝久律师

　　于是11月30日出现了第二个“意料之外”：金光集团APP以“侵犯金光纸业与金光集团的名誉权”向浙江省饭店业协会提出法律诉讼。其律师认为，浙江省饭店业协会的上述行为缺乏事实依据，已经侵犯了金光纸业(中国)投资有限公司及金光集团的名誉权，并对金光纸业(中国)投资有限公司及金光集团现在及今后的正常经营造成严重的损害，要求浙江省饭店业协会立即停止侵权行为，消除影响，在媒体上向原告公开赔礼道歉，并向被告索赔220万元人民币。杭州市西湖区法院已经正式立案。

　　据报道，国家林业局新闻处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则表示，该局已就绿色和平组织针对金光集团的调查报告的真实性展开调查，并将在近期公布结果。

　　■是否涉嫌不正当竞争？

　　APP被业内认为是中国纸业的“老大”，而且这个地位无人可及。据统计，APP在2002年的销售额达131亿元，几乎是第二位———晨鸣纸业的3倍之多。

　　APP旗下的旗舰、金旗舰、红旗舰、绿钢炮、小钢炮、黄金搭档等品牌的复印纸、打印纸、传真纸、笔记本以及清风、唯洁雅、真真等品牌面巾纸、卫生纸，在市场上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

　　浙江饭店业协会要求会员拒用金光集团APP纸产品后，在浙江的市民中反响颇大。据《现代金报》记者在宁波做的随机调查，有70%的商家和市民表示，如果金光集团真的有在云南大肆砍伐森林的事实，他们将对金光集团的纸产品进行抵制。25%的市民表示不抵制。另外有人认为：即使不用清风、真真，那我们还会用其他牌子的餐巾纸，这只不过是品牌上的一个代替而已，除非我们从此以后改用手帕。

　　浙江饭店业协会和APP金光集团之间的争执也已引起当地法律界的讨论，其中焦点之一是饭店业协会此举是否涉嫌不正当竞争。支持饭店业协会的人提出，协会只是要求会员不使用金光集团的产品，是出于“环保”的考虑，并没有强制性地要求饭店使用他们指定的某个产品；而且，这样的通知并没有什么营利目的，不正当竞争又从何谈起？再次，协会不是法律上的经营主体。

　　也有人认为此举是典型的违背了《反不正当竞争法》，其理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七条规定，政府及其所属部门不得滥用行政权力，限制其他经营者正当的经营活动，而作为民间组织，饭店行业协会更不能限制经营者的经营范围，给会员单位下发拒用通知；其次，要求其成员拒用金光公司的纸产品，并以此作为考核绿色饭店的依据，那将扰乱相关部门的司法权。

　　■是否“侵犯名誉权”：专家各有看法

　　其后，金光集团于11月30日提起诉讼，但是以“侵犯名誉权”为由。12月10日，一个相关的“法律研讨会”在北京举行，几位律师首先对“名誉侵权”谈了看法。

　　北京华一律师事务所的浦志强律师认为，这样的案子，西方一般是起诉“不正当竞争”，因为西方国家的法人一般不具有名誉权，而中国法律规定法人拥有名誉权。这个权利非常容易被滥用，带来可怕的后果。最典型的例子是邱氏鼠药的案件，五位科学家批评邱满囤做虚假广告，批评他的鼠药对生态造成非常大的危害，“邱氏鼠药”以名誉权被侵犯为由起诉科学家，结果五位科学家败给了邱满囤。

　　他进一步分析：股民有无权利怀疑上市公司有可能伪造财务报表，公民有无权利怀疑政府官员会贪污，这是不是损害名誉？这是正当怀疑。所以才会要求上市公司披露报表，而且要按照规定的程序来报。如果一说别人有什么不好就可能会引起诉讼，比如记者揭发了什么问题就被起诉，引来很多的麻烦，谁还敢说话？如果这样的事反复出现，一定是中国法律出了问题。

　　而北京惠诚律师事务所的魏汝久律师则表示不太同意浦律师的看法：法人应该具有名誉权，但是具有公法资格的法人应该不具有名誉权。他认为浙江饭店业协会没有侵犯APP的名誉权，因为最高法院《关于审理名誉权案件的若干解释》第九条规定：消费者对于生产者、经营者、销售者的产品进行批评，不应当认定是侵犯名誉权。

　　■质疑：行业协会是否有权提出“抵制”

　　APP提起法律诉讼前，浙江大学法律系主任吴勇敏就曾提出，饭店业协会的《通知》中所要求的内容有欠慎重。他认为饭店行业协会不应该在倡议书中明确要求成员拒用APP纸产品，并以此作为评定绿色饭店的标准之一，这样做容易引起法律纠纷及饭店行业的内部矛盾。

　　此次研讨会上也有记者提出，以抵制APP产品作为评定绿色饭店的标准之一，会不会引起新的不公正？是否应经过会员讨论？

　　对此浦志强律师认为，《通知》仅仅是一个倡议。协会有权利发出倡议，有权利搞活动，而且有权利制定活动章程。如果会员不认可，他可以不参加这个评比。同时他认为，此案将会引发人们对行业协会的地位、行业协会的宗旨、行业协会的作用等问题的思考，这是此案的深层意义所在。

　　■“绿色和平”希望当被告

　　对于APP向浙江饭店业协会提起诉讼，许多人感到不解：如果说浙江饭店业协会的行为“严重缺乏事实根据”，“绿色和平”的调查报告难道不是“事实根据”吗？如果绿色和平组织的报告有错误，APP应该起诉“绿色和平”而不是浙江饭店业协会。研讨会上也有记者发问，为什么他们不起诉“绿色和平”？

　　绿色和平项目总监卢思骋对此回应道：“对于这场诉讼我们感到震惊。我个人认为，而且绿色和平组织也认为，金光集团APP是不应该告浙江饭店业协会的。如果他们真的觉得我们提出的证据是有问题的，我们报告是有错误的，我个人以及绿色和平组织认为，APP应该直接告绿色和平组织。我们愿意在法庭上把有关的资料、有关的证据展示给公众，法庭会有公正的判断。所以我们在这里呼吁金光集团APP应该无偿撤消对浙江饭店业协会的诉讼，如果他们真的希望在法庭上得到公平的对待，我希望他们应该挑选一个正确的对手。”

　　魏汝久律师认为，“绿色和平”是在香港注册的组织，起诉它在程序上会复杂得多。而且如果直接和“绿色和平”过招将会使原告陷于被动———这是原告选择告饭店业协会而不是绿色和平组织的原因。

　　研讨会上，卢思骋和绿色和平组织负责森林项目的副主任刘兵表示，“绿色和平”将全力帮助浙江饭店业协会应对这场诉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