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质量和效率的彻底追求
――日本东京书籍印刷株式会社印象

　　7月初，我在日本参观了2007年东京国际图书博览会后又参观了两个印刷厂，其中一个是东京书籍印刷株式会社的琦玉工场。

　　参观时第一个让我记住的问题，是怎么保证不因裁切尺寸错误而使产品作废。

　　大家知道，裁切几乎是印制书的最后一道工序了，这个工序的特点是“最简单，最重要”。

　　为什么说是“最简单”呢？因为只是找准尺寸，咔嚓一刀。你说简单不简单。

　　为什么说是“最重要”呢？因为如果裁错了尺寸，这本书、这批书就全废了。废了的是从印前、印刷到装订的全部加工和全部原材料。自己做错了，会株连九族，使别人的工作也都白费了，你说重要不重要呢？

　　所以，裁切错误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可以说是“罪恶滔天”。

　　我参观的东京书籍印刷株式会社，他们竟然宣称十几年没有发生过因裁切而造成的质量事故。

　　我开始不信，参观了他们的操作方法后我信了，他们的确不会发生这个简单而低级的错误，因为他们使用了最简单的方法杜绝了这个最简单的工序发生错误。

　　这个最简单的方法操作工序如下：在下裁切工程单时尺寸要写准，有人复核，然后，由电脑专门出一张裁切大样，在一张半透明的纸上把尺寸边框打印出来，把这个裁切大样与工程单同时下给车间，用于检查第一本切出的书是不是尺寸正确。不正确马上调整。就这么简单。因为裁切重要，所以，他们不怕麻烦，十几年坚持了这个没有多少技术成份的方法确保了这个工序的安全。

　　可以举一反三，在我们经常发生的低级质量事故中，有没有可能找出简单的方法使其不可能发生？

　　东京书籍印刷株式会社成立于1909年，是出版、印刷合一的专门出版、印刷、发行教科书的公司，印刷部分在1968年单独成立了公司，从1990年开始到1997年逐步建设了位于琦玉县加须市大利根工业团地的琦玉工场。

　　一间有98年历史的印刷公司能够长盛不衰，必然有其生存发展的秘诀，依我的参观感觉来看，是因为形成了自己的明显特点，主要有以下4个方面。

　　1. 追求质量管理的彻底性；
　　2. 追求生产的机械化和自动化，即对效率的追求；
　　3. 追求优秀的生产环境；
　　4. 追求最为顺畅的生产流程。

　　在我走马观花式的参观中，对以上特点都有很深的印象。下面，我对印象特别深的几个环节加以介绍。

　　接待工作效率高、效果好

　　2007年7月11日上午，我先去走访了讲谈社，然后，与琦玉员工约好在附近的SOGO大楼门前接我。下午一点，营业部长松山利夫先生亲自驾车准时来到。

　　我又一次体验了日本人的守时习惯。在日本赴约一般不用早到，也不能晚到。人们不守时总能找到理由，例如堵车啦，开会晚啦，不识路啦等等，其实，一切理由都不是理由，因为为了守时，需要把可能遇到的问题预先考虑到，做到能掌控客观而不被客观所左右。

　　在路上，部长一面开车，一面给我介绍公司的情况。东京书籍印刷株式会社主要印制教科书，每年产量约为3300万册，约占日本全国教科书的23%。日本的教科书已经全部彩色化，所以琦玉工场有8台商业轮转机，其中有4台八色，3台10色和1台四色。此外，还有两台四色、五色单张纸印刷机和配套的印前及装订设备。他们就以这样的设备每年生产日本全国教科书的四分之一，除此以外，也生产一些一般出版物和商业印件。

　　当车快到工场时，部长打了电话。所以，当车进了工场后，已经有四五个人在迎接我们。这就和华联印刷接待客人参观一样，一定要有人到客人下车的地方等客人到达，这样客人就会感到自己真的是受欢迎的，而且会认为华联是有管理的公司。

　　当大家寒喧并交换完名片后，他们马上发给参观人员一个耳机式无线扩声器，告诉我们说车间里声音大，这样介绍时可以听得清楚。这一点他们想得很周到，我还是第一次在印刷厂参观遇到这种方式。有些问题，只有在现场讲效果更好，我们在华联的轮转车间给客人讲解时经常要扯着嗓子大声喊，有时怕客人听不见，把嘴都快贴到了客人的耳朵上，唾沫星子也要溅到客人的脸上，很不礼貌。他们的这种方式很先进，提高了接待效果，讲解人员也很从容，可以轻松地讲解内容。

　　当我们快参观完印前车间时，工作人员已经打电话给印刷车间，当我们走到印刷车间时，车间的负责人已经在门口迎接我们，参观环节的衔接十分紧密，充分表现出他们的组织效率。讲解分两级，工场主管负责讲解整体情况，各车间的主管讲解本部门情况。每参观完一个部门，主管都要把客人送到本部门的门口，说声再见。

　　参观完现场后来到简朴雅致的接待室，桌子上摆上了中日两国的国旗，让人感到一份正式、庄严和隆重。这样做既表示了对外国客人的尊重，更表示了主人的态度，他们是十分认真地对待你的。

　　和我们一样，欢迎重要客人来访时，琦玉也在大堂摆上欢迎客人的标语。标语不大，是用电脑打出来的，但是贴在一个专门用来欢迎客人的固定架子上，这个架子可不是可有可无的，它是成熟公司重视外交礼仪的重要表现。

　　参观结束后，我要先行离开。主人陪我到楼下时已经有人叫好了一辆出租车在下面等着，并且把一张专用的空白支票交给了司机，事后由司机填上去。日本社会的诚信程度使他们可以采用这种方法，二十多年前我在金泽大学留学时，金子曾政校长曾用这种方式在饭后送过我和其他的中国留学生。

　　这种方法确实非常省事。主人要送客人存在三个不便之处：一是可能没有公车，二是如果有也要打空一次，浪费人力物力，三是如果无法向司机诚信支付，就要跟一个人去送，同样浪费。社会有了诚信制度后就可以采用这种简单的方式。所以，诚信，就是效率，就是效益。一个社会，一个企业要想良性发展，单靠制度不行，更要靠人的诚信，也就是人的素质。我们的素质提升年，从经济角度上来讲，就是要建立高效率高效益的企业。

　　我参观东京书籍印刷那天，天气很闷热，热得人不停流汗，好像要中暑一样。我知道日本的习惯，这种场合一定要西装革履。但是，我实在忍受不了海洋性闷热气候，只是打了领带，并未穿西服。我解释没穿西装的原因，是为了不至于因晕倒而无法工作。接待人员连说没关系，可是他们自己全部是西装领带，加之日本多年来夏季室温控制在26℃，所以，难受程度可想而知。但是他们一直着装未变，也就是礼仪不变，这既是日本刻板的一面，也是忍耐力的一面，是日本式的民族性的体现。不管怎么说，我是佩服他们的。[next]

　　追求质量管理的彻底性

　　在整个参观中，他们追求质量管理的彻底性给了我最强烈的印象，这大概也是多数日本人的工作态度决定的。

　　前一天上午我参观昭文社时，看到了他们仔细认真工作的场面。向日本各地发样书的部门，会把印刷公司送来的样书一本一本再检查一遍过后再包装邮出。校对编辑样张的部门在工作区前面贴着告示：本部门正在进行校对工作，请不要进入我们的工作区。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保证工作的连贯，不被别人打搅，确保工作质量。

　　东京书籍印刷的印前中心有一台电脑样张检查仪，这台仪器用照像的形式记忆客户签字的标准样张，并在屏幕上显示出来。然后再把要检查的样张，例如机器的印样等平放在平台上投影，同时在同一屏幕上显示，再把两张图套准，凡有出入的地方，立即自动在有问题的地方闪光，问题无一可以遗漏。

　　平装胶订联动线的配页部分，为了防止放错帖，除了在每一站放有样帖之外，每一站所用的托板、装帖的篮子及站的色彩标识是同一颜色，十几个站，站站不同颜色，很难放错。这和裁切时先画一个边框大样图异曲同工。

　　在轮转和单张纸印刷机上都装有质量事故自动检查设备，质量检测基本上全部实现自动化。有任何问题，检查设备会自动报警显示。

　　另外，十分整洁干净的生产环境也是不出或少出质量事故的有力保障。比如出货现场，按品种排列，每一种书堆放一列，顺序出厂。当然，教科书的特点是品种少而量大，具有这种包装出货的条件。
　
　　他们的书用牛皮纸打包，打出来的包平展整洁，让人感觉十分舒服。假如书印得很好，可是包装却很差，就会让人觉得质量不好。一等货物也要一等水平的包装。就像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非要穿褶皱而肮脏的服装，这是自毁价值。所以，质量管理要一直管理到打包装箱才算彻底。

　　生产效率之高我们还难以达到

　　文章开始时我讲过琦玉工场有8台商业轮转机，2台单张机，众多的印前和装订设备，生产日本近四分之一的教科书，占地面积33000平方米，厂周围种树8600棵。这样一个工场（不算出货运输）的人数只有170人。我开始听了真有些不相信，但实际上的确如此。

　　轮转机2人一台，单张纸印刷机2台共3人，12小时一班，共6人。其他设备人数都要比我们少一半以上。由于总生产人数少，后勤部门人也少，一个门两个门卫，食堂3个人，没有前台和其他接待人员。

　　他们的销售收入约为华联印刷的4倍，当然有销售价格较高的原因，但在人均销售方面，由于人数少，就变成了华联的十几倍，这也是日本人的平均工资是我们十几倍的基础之一。

　　我们能不能达到他们的水平呢？暂时还不行，因为我们无法一下子具备实现高效率的条件。

　　首先，是社会服务的优势。日本较大的企业里都装有自动售货机，饮料、小食品可以从中购买。招待客人时，从自动售货机买就行了，这样就不用有专门服务人员。社会提供的后勤保障可以简化公司的后勤人员。

　　第二，生产机械化自动化程度高，为少用人提供了条件。例如，把纸卷从仓库运到机器的给纸架上，是由机械人来承担的；装订车间有很多机器人，负责搬运堆放包装好的书；油墨全部是自动给墨系统；生产中的质量检查几乎都依靠自动检测仪器。这些条件都是减少人工的保证。

　　第三是员工的素质高。印刷厂里年青人很少，三十岁至四十岁的为多，操作工都是大学毕业生。日本国民90%以上受过大学教育，所以普遍文化基础高，技术技能水平也相对高，这是员工熟练处理工作的重要基础。

　　所以，提高效率，是由多种因素决定的。我们必须要努力创造各种条件，才能有效地提高我们的劳动生产率。

　　管理的深化是效益提高的保证

　　日本企业管理的精细，已为世界公认。我通过参观琦玉工场，又再次领略到了他们的管理之细，以及由于管理精细给企业带来的经济效益。

　　1. 我在生产现场看到了很多口号，内容精练，通俗易懂，就像华联印刷每年张贴的管理口号一样。但与我们不同的是每条口号下面都有署名，而且都是本企业主管、本车间主任、机长等人的署名。我一看就明白了，写的是大家对工作的态度、对质量的看法和工作中应当坚持的原则等等。

　　这样的标语好。它充分尊重了现场人员的工作，为他们提供了表达自己的机会，也使他们感到自己工作的庄严，可以更加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

　　2. 注重环境的改善。东京书籍印刷株式会社每年都把废弃物的减少情况、废水中的有害物质排放降低数目作为一项重要指标考核自己。

　　3. 十分重视节能工作，在机器耗能、空调耗能、照明耗能上不断采取措施，降低能量消耗。例如，每一年都要公布同比能量消耗降低的情况。

　　4. 不断研究新技术新工艺。过去日本书都要装订得很紧，很结实。当年中华商务开拓日本市场时，我专门研究了他们的精装书、平装书，想知道为什么、怎么样装订得那么紧。日本朋友告诉我，是为了适应日本人严谨治学的习惯。日本人看书时要求双手扶压着书页看书，手一离开，书由于紧就会自动合起来。所以印刷企业要把书都装订的紧紧的。但现在时代不同了，由于计算机的出现，人们在看书时，手需要操作键盘，无法再用手扶压着书页。所以，就必须研制可自然平放的书籍提供给社会，空背书于是开始流行。东京书籍印刷株式会社为了做好空背书，改造了胶装联动线，加上了张贴背纸的工序，使腔背自然而且结实。

　　日本同行的工作精益求精体现在各个方面。例如，印前制作调服装的颜色时，要对照着实际服装实物进行，以确保万无一失。在行业竞争日趋剧烈的今天，他们对质量和效率的无止境追求给了我们有益的启发，也是我们能够顺利生存发展的重要研究课题。